Never Summer

（这其实是个甜文）

 

周泽楷咬着手电小心翼翼地掀开水井盖子。

在他的手攀上柏油马路的一瞬间，耳机里传来短促的警告：“……糟！不要出去！”

一切都已经迟了。

一束刺眼的强光从头顶倾斜而下，在周泽楷想明白任何事情之前，他被两个人扯离下水道，粗暴地按压在地面上，双手反剪在身后。

身上的武器都被摸走，脑袋还挨了两下，脸被人按在柏油马路上，被沥青粗糙的表面划出青痕。

“周队？！周泽楷？！”耳机内有人焦急呼唤。

耳朵一阵扯痛，有人取走了他的耳机。

“呵，周泽楷是我们的了。”他听见头顶有个人用懒洋洋的声音说道。

是叶修。

手电滚落到不远处，光源正好刺痛他的双眼。

糟了，是叶修。

周泽楷下意识想要咬舌，那男人却已蹲下来，拿一块冰冷的金属塞在他嘴里，苦涩而霸道的味道在口腔里横冲直撞，激得他缩了缩舌头。

“想自尽么？”男人呵呵笑道，像是已经洞察了周泽楷的任何一个心思。

冰凉的手指抚在周泽楷的脖颈，动脉急剧跳动，血液逆流。

那手指在修长的脖颈上移动，在某一个方位停住了。

手指按了按，像是在测试皮肤的弹性，又像是爱人的逗乐。

有什么东西来了。

这是周泽楷最后的念头，一管冰凉的液体自脖后注入，他失去了意识。

 

##

他们是没有狂欢日的，魔鬼才有。

周泽楷是最后一个知道孙翔加入轮回的。

当时他在外面出任务，碰到那个运气一直不怎么好的张佳乐，差点跟着一起挂进去。还好最后一个瞬间他爬上了火车顶，目送张佳乐被人整翻在地上一阵胖揍，据说是在里面蹲了十五天，出来之后立马投奔霸图，现在那张脸还在百花的通缉墙上贴着呢，想要他命的人简直能组个排。

小道消息说，韩文清在他身上砸了50万，欧元。

就是因为这样，周泽楷才对孙翔进轮回这件事饱含复杂情绪。

因为有一天他在路上碰到蓝雨那个黄少天，两人恰巧去一个地方执行任务，这顺路真是顺的够有成本的，一路上黄少天都妄图从周泽楷口中翘出来他到底花了多少钱包养孙翔。

没错，就是用的包养这个词。

末了，黄少天还一副过来人的样子劝说周泽楷：“你得小心，虽说孙翔这小子长得人模狗样又有本事，出身还是越云这样比较清白的，但他毕竟有过一段嘉世的历史。表面上看叶秋……修滚蛋了，实际上，他想要嘉世，分分钟的事儿。”

“卧底？”周泽楷终于说出省略号之外的字。

“哈哈，我可没这么说。你知道的，我这人从来不对自己说过的话负责，我就是好心提醒一下，轮回这正如日中天的，难免不会成为叶修的靶子。这家伙最近忙着报社呢，简直无差别攻击。前几天我们家那队长都差点给他整进去，要不是我眼疾手快先干翻了方锐，我们蓝雨这个月也没路子了。啊到了，你好自为之咯！”

黄少天风一样来，风一样去。

周泽楷继续赶路，揣测着他的话。

这个大陆向来阴冷，风吹得他头有些痛。

 

##

有人出卖了他，这是毋庸置疑的事。

可此时此刻周泽楷身体的每一寸肌肤都在燃烧，每一滴血液都在沸腾，他无暇分心去推敲这个叛徒到底是谁。

醒了多久了，十三分钟。

只十三分钟，他就见识了两种全新的拷问方式，回头一定要跟江波涛面授。

他现在是有一点点后悔的，如果当初咬舌的速度再快一点就好了，不像现在，连咬舌的精力都已丧失。

视网膜受到破坏，眼前的事物都是模糊的。

浑身上下有如蚁虫咬啮，有人死死扣住他的下巴，扯得他下颚生疼。

可他一个字都没有说。

拷问的人恼羞成怒，手指紧扣，咔嚓一声，周泽楷的下巴立刻脱臼。

小把戏。

周泽楷冷笑一声。

“诶，虐待战俘不太好吧。”有人推门进来。

“叶，叶队。”那人慌张道。

“外卖到了，你去吃吧。”叶修说道。

门打开又阖上，可怕的寂静降临到这房间。只有周泽楷在药物的作用下，不时打个冷颤。

叶修在周泽楷眼前晃来晃去，像是在思考到底该怎么开口，但实际上他只是吃多了，走动着消化一下。

“小周啊，轮回的保密措施向来是最好的，罗辑想得头发都白了都没能黑进你们系统，看来你们真是花了不少钱在IT部啊。”

你还不是照样查到了我的行踪。

叶修意有所指，周泽楷心知肚明。

周泽楷张了张下巴，疼痛让他的话语有些模糊：“不是……他。”

叶修笑了：“你我都是明白人，就不要打哑谜了，怎么会不是孙翔呢。如果是被他背叛，心里铁定不舒服吧。”

看来那件事，也被他知道了。

荣耀圈里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叶修的耳朵。

这句话，周泽楷终于体会到了。

 

##

周泽楷和孙翔接过吻。虽然只有一次。还是十分纯洁意义上的接吻。

那是在轮回食堂后面的厕所，他被孙翔拦在一个隔间里。

平日里嬉笑怒骂的孙翔样子有点扭捏：“周队……”

周泽楷静静的等着，其实他想先洗个手。

孙翔咽了口唾沫，下定决心：“周队，我想请你帮个忙。”

“嗯。”周泽楷不安地搓了搓手，他今天才发现自己有点洁癖，上完厕所不洗手的感觉好糟糕。

“我今年21岁了，却还没有谈过女朋友。我一直以为是我自己太高冷，最近才突然发现不是这样的。”孙翔一口气说了一堆，眼睛发亮地盯着周泽楷。

周泽楷心不在焉的嗯着，却一个激灵，从上面那段话里听出了些端倪。

“我觉得，我不喜欢女人。”

周泽楷不动声色的退了一步。

孙翔抓了抓衣角，鼓起勇气继续说：“这世上除了女人就是男人，所以我最近在确定，我到底喜不喜欢男人……周队，我想亲亲你。”

周泽楷震惊了。

孙翔观察到周泽楷的神情由心不在焉变成惊慌，连忙补充道：“这不是针对你的个人行为，我还亲过副队杜明方明华吕泊远他们，可是既没有硬也没有心跳的感觉，他们跟我说我可以来找周队试试，如果连对周队都没感觉，可能就是真的不喜欢男人……”

周泽楷看了看天，又看了看马桶盖，极其勉强地……点了点头。

孙翔开心地笑了一下，欺身过来抓住周泽楷的手，亲上了周泽楷的嘴唇。

这是一个很短促，很柔软的吻。

周泽楷震颤了一下。他抓住了我的手。我还没有洗手。他这样想着。

没等到体味到其他的感觉，孙翔已经站直了。

他站在那儿，样子有点呆。

半晌，他把手捂在胸口上，试了试，又抓抓头发：“啊……对周队也不行。”

孙翔往后退了退，一脸懊恼：“不喜欢女人也不喜欢男人，这可怎么办。”

周泽楷趁机从他身边穿过，快走几步，到洗手池旁挤了比平常分量多一倍的洗手液。

“难道只能自恋？”孙翔自言自语，走到门口等周泽楷。

周泽楷一愣，望着孙翔：“……不洗？”

孙翔也是一愣：“洗什么？啊……我没上厕所，是专门来洗手间找周队你的。”

周泽楷今天才知道，他有一点点强迫症。

于是那个下午，晚饭之前，周泽楷成功的以“洗手液，怪”的理由，让孙翔洗了次手。

 

##

当时只顾得洗手了。

现在想来，那其实是个很温柔的吻。

清新到无中生出了薄荷的味道。

冰冷的薄荷气息。

在遥远的今天，他似乎依旧能感受到当时的触感。

太过亲近，以至于能感受到对方的气息。

不同于以往强大而又二逼的形象，那个轻轻亲吻他的孙翔，好像一只捉不住的鸟，想要把他拢在掌心，却又想给他无限自由。

药劲儿又上来了。

周泽楷于迷蒙之中沉浮。

“不是他……”他无意识地重复着。

“哎呀，沐橙快点出来看真爱。”他听见有人在很遥远的地方喊道。

熟悉的声音……好像是……叶……修？

串戏了？

药劲越来越大，真实世界逐渐抽离于周泽楷的精神世界，他的思绪漂浮在冰冷的海洋之上，无处安顿，无处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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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无尽的洋流中漂泊。

头顶是倒悬的星河，勾勒出细长银河。

水是冷的，发光的鱼从脚底游过，轻轻咬啮着他的足趾。

很远的地方，出现一个白点。

而后，变大，变大，变大。

那是一块浮冰，穿越海河，单为他而来。

他唯一的救赎。

浮冰上跪着……一只金色头发的熊。

熊说：“队长，我来救你了。”

周泽楷猛地睁开眼睛。视网膜一阵震颤，视线无法聚焦。下巴还有隐隐的痛感。

……对，他被叶修捉住了。

然后……现在……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

“队长，醒了？”一个人凑上来，带着凛冽的薄荷味道。熟悉的味道。

“孙……孙翔？”周泽楷费劲转动视线，依旧无法聚焦视线，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嗯，队长，是我，你回来了。”孙翔连忙道。

周泽楷动了动手指。孙翔赶紧握上去。周泽楷的手干燥，还微冷。

“……不是你。”周泽楷闭上眼，慢慢道。

孙翔鼻子一酸，差点掉出眼泪：“对不起，队长……我错了！都是叶修……那混蛋！”

孙翔爬起来就要走，看样子是要跟叶修拼命，走到一半想起什么，又撤了回来。

“队长……不，周泽楷！”孙翔郑重道。

“唔……嗯？”周泽楷尝试着坐起来，脑袋钝痛。

“对不起，我对你撒谎了……”孙翔组织着语言，眼神左飘右飘，还好周泽楷现在眼瞎，看不见。

周泽楷睁眼瞎，冷静地看着孙翔。

“那天……在厕所里……”孙翔看天看地，手背在身后，脚在地上画了个圈，“亲完你之后……心跳……其实加速了1.5倍……”

房间里没有人说话。

安静的好像空无一人的风暴中央。

安静到可以听到门外“别挤别挤再挤就要撞开门了”的嘈杂声。

孙翔张了张嘴，想要说“哈哈其实刚才我是开玩笑的”来再次临阵脱逃。

还好周泽楷说话了。

他坐在床头，睡到头发有些凌乱，眼神却非常的温柔。

“我也是。”

就好像所有空气都凝结成一个密不透风的球体，下一秒，蓦然爆炸。

焰火四溢。

门外传来了八卦爆炸的惊呼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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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欣的门要被踢爆了。

孙翔拿着两把砍刀站在兴欣门外：“叶修，你他妈赶紧给我出来！”

砍了15分钟的门，方锐搓着手从旁边的狗洞里钻出来：“哟，这位客官，有何贵干？”

“少废话！这和当时说的不一样！周泽楷的眼睛是怎么回事？下巴又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只是装个样子吗！”

“我们是很专业的好吗，你以为演技这种东西说说就能有的吗？你拍拍胸脯扪心自问一下，你能你上，你能做到让周泽楷整场戏毫无怀疑吗！”方锐厉声道。

这话有道理，孙翔的气势立刻减了一半。

他把刀立在墙角，语气有点弱：“那眼睛和下巴有点过吧……”

“药是你同意的，但是副作用这一点的确不在我们的预期之内。不过我向你保证，视线模糊只是暂时的，药效彻底散了，再多喂他点鱼眼，一定又会目视纤毫。不过你看，这个幻景药还是很管用的，他在机体的刺激下彻底激发了自己那不太发达的感情模块，正视了自己的内心，承认了喜欢你这一点。”方锐循循善诱。

孙翔本来脑子就不大，这下被方锐带得，彻底消了火气：“下，下巴……”

“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其实周泽楷的下巴长得有点歪，破坏了他那堪称完美的脸型轮廓。后来老魏免费给他修了下巴，你看现在这脸，是不是完美了！”方锐拿出周泽楷手术前和手术后的对比照片。

孙翔折服了：“……真的啊！”

“所以，回去之后，请为我们的服务打好评，作为黄少介绍过来的对象，我们将会为你提供八五折的优惠。”

“啊……谢谢。”孙翔有点受宠若惊。

“不客气，欢迎下次光临呢。我们兴欣佣兵团，将为你提供最完美的服务！”方锐露出自己洁白的牙齿。

孙翔掏出一张卡来递给方锐：“就当是砍坏大门的修理费，唔……刀也送你们了。回头跟我给叶修说一声对不住。”

孙翔远去。方锐又从狗洞钻了回去。

叶修正倚在旁边吐烟圈。

方锐顺势把卡塞在叶修嘴巴里：“售后福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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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个冷到刺骨的海域之上，我才知道，你是我最温暖的浮冰。

生日快乐，周泽楷。

 

2014.11.24